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秘密警察 1 - 書衣  

書名:秘密警察 FILE:01 -Escape-

 

作者:石澤克宜

 

作者簡介:

原作:ぶりる

20081月發表鏡音鈴樂曲『さくら』,以VOCALOID作曲家的身分出道。作曲範圍極廣,其中飄盪的昭和氣息、令人懷念的節奏、話題曲及時事諷刺曲等都很受人歡迎。代表作除了『秘密警察』,還有『どえむ』(初音未來)、『上から目線』(巡音)等等,也會製作MikuMikuDance的PV。

 

作者:石沢克宜

編劇兼小說家。擔任舞台劇『心』的編劇‧監製,2012年5月執筆以舞台劇內容為基礎的『心』小說版,擅長有趣且節奏良好的對話劇,負責撰寫本作。

 

本書特色:

 

l   人氣VOCALOID樂曲「秘密警察」輕小說化

 

l   《櫻之雨》系列作者執筆

NICONICO再生數破90萬!

 

內容摘錄:

 

【主要登場人物】

 

 

 

鏡音‧連 

 

原隸屬轄區警察署的巡查,意即在派出所執勤的「警察先生」。因某事件為契機,調轉至警視廳資料室。

 

 

 

鈴芙洛琳‧馮‧久恩(小名:鈴)

 

U王國的第一公主。從小就很喜歡N本國的動畫,是個重度阿宅。或許是因為生長環境的關係,膽量很大。

 

 

 

初音‧未來 

 

原隸屬於警備一課情報室的前精英,由於出了狀況交由資料室管轄。階級為警部補,總是戴著口罩。

 

 

 

海斗 

 

擔任資料室室長的警部。據說是原本是公安警察,右眼總戴著眼罩。躁鬱的起伏相當激烈,連的評價是:「很煩。」

 

 

 

巡音‧流歌 

 

擔任警備一課課長的警視。未來的前上司,被她稱為「姊姊」,個性爽朗又有男子氣概。

 

 

 

芽衣子 

 

原隸屬於刑事課,卻因為酒品的關係而轉至資料室。是位性情直率的親切大姊,階級為巡查部長。是刑事電視劇『同伴』的狂熱粉絲。

 

 

 

霧島學 

 

以統一N本國為目標的恐怖組織,東西N本國統一聯絡協議會關東局長。

 

 

 

托比 Mk.II 

 

烏洛科諾畢奇博士所做的自律型機器人。

 

 

 

【內文摘錄】

 

與阿久津道別後,連前往位於警視廳隔壁的警察共同辦公大樓。

 

那是棟六層樓的老舊大樓,散發著看起來就是公署的感覺,與警視廳大樓那近代化的外觀相比遜色不少。

 

連閱讀了辦公大樓入口的介紹板。

 

這裡的主要使用者為警務相關機構與外圍團體,板上盡是些沒聽過、也不曉得是在做什麼的組織名稱。

 

一進入建築就能看見昏暗的走廊,兩側等間隔並排著對開門。資料室位在一樓最深處右側。

 

也許是午休之故這裡看不到任何人,連門的另一邊也感覺不太到有人的氣息。頭上的螢光燈大概是快壞了,一直閃個不停,看起來就像是體現連現在的不安心情。發現門上貼了用馬克筆寫著『資料室就是這裡喔!(゚゚)』的A4影印紙時,這份不安到達了最高點。

 

連站在門前深呼吸,重新繫好領帶,整理穿不慣的西裝領口。

 

「這裡就是──」

 

自己從明天開始要上班的職場──他這樣告訴自己,並將手放上門把。

 

既然被叫做資料室,應該都是安靜的工作吧。連以自己的方式體貼對方,慎重地敲了門之後,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輕輕開門。

 

「不好意思……」

 

黑色的塊狀物飛快地掠過剛小聲開口的連的鼻尖。

 

「咦?」

 

連的視線驚訝地追著塊狀物,它宛如橄欖球般不規則地跳起來,消失在房間深處。

 

而追在塊狀物後方的是──

 

「喔喔喔啊啊啊啊!」

 

發出高亢吼叫的另一個黑色塊狀物。不對,是個穿著黑色外套的西裝褲女子,散著一頭紅色短髮跳了起來,快從外套領口蹦出的胸部猛烈搖晃著。她的左腳踢向地面、右腳華麗地伸長,像個芭蕾舞者般輕巧地跳躍。把預先握在手中的霰彈槍朝向黑色塊狀物,站著連續開了三槍。

 

「咿咿咿!」

 

連雖然差點陷入恐慌,但一聽到有如空氣破裂的乾燥發射聲,就知道她拿的是空氣槍,白色的塑膠球在地上咕嚕咕嚕地滾動。

 

「嘖!」

 

女子嘖了嘴。著地後重新舉起霰彈槍,朝著行動更加敏捷的黑色塊狀物連續射擊。在BB彈雨的襲擊中,黑色塊狀物躲過所有子彈,毫髮無傷地搭著窗框下緣喵喵叫。

 

那是隻渾身是傷、精悍體格的黑貓。牠像是跳進窗戶的縫隙般走到外面,僅回過一次頭後,便宛若無事般堂堂正正地越過柵欄,那悠然離去的模樣有如前往熱帶草原的獅子。

 

「看來我得好好修行了……」

 

紅髮的背影一邊取出彈殼,一邊嘟囔。貓彷彿在說:「嗯。」般點頭,但這應該是錯覺吧。

 

「唉……」

 

連嘆起氣來。

 

──這裡真的是資料室……?

 

連環顧這個房間。

 

不怎麼寬敞的房間中央放著頗有存在感的會議桌,左邊有書架沿著牆擺著,可也沒塞滿資料等物品。有張左右都有抽屜的辦公桌背對外面通路的窗戶──這是室長的座位吧。右側角落也有張辦公桌,還有更前方──

 

「嗯?」

 

他沒注意到房裡還有另一位女警官,在剛剛的騷動中,她坐在位子上安靜地吃著便當。

 

分層便當盒裡放滿肯定是自炊的料理,不銹鋼瓶裡則裝了茶。女警優雅地使用筷子,將燉煮鯖魚送入口中。年紀看起來跟連差不多,說不定比他還要小。仔細一看,她一直戴著口罩,用左手在口罩下方拉出空隙熟練地用餐。連不清楚為什麼她連吃飯時都不拿下口罩的原因,是嘴邊有什麼絕對不想被看見的東西嗎?深綠色的雙馬尾,配合著咀嚼的動作規律地跳動著。

 

「你要在那裡站到什麼時候?」

 

紅髮女子轉過身。

 

「……啊,剛剛的貓是這裡養的嗎?」

 

連覺得自己看雙馬尾少女看到入迷的事被看透了,不小心就回了個蠢問題。他已經完全忘記來這裡的最初目的了。

 

「啊啊,那隻貓住在附近的公園,中午偶爾會像那樣跑來搶我們的便當,今天我的薑汁燒肉被牠偷吃了一點。」

 

雖然是這樣,從她的舉止卻完全看不出悔恨,反而很樂在其中。連本來是想請她說明為何要拿霰彈槍應戰,但因為話題可能會變得很複雜,於是先把此事暫時放到一旁。

 

「你應該……不是為了問貓的事才來的吧?」

 

「啊,是的,那個……」

 

連毫無理由地慌張起來,在腦中尋找下一句話。

 

「這、這裡是資料室……對吧?」

 

「是的話?」

 

連重新站好,右手指尖倏地伸出抵住太陽穴。

 

「我是從明天起隸屬資料室的鏡音‧連巡查,今天是前來打聲到任的招呼,請多多指教!」

 

這是個既標準且使盡渾身解數的敬禮。

 

雙馬尾少女仍舊置身事外,默默吃著便當。

 

紅髮女子噗地笑了出來:「你沒戴帽子喔。」

 

連敬禮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頭上,用髮蠟固定的金髮刺著手指,脫帽時的敬禮其實只要將上半身往前頃約十五度就行了。

 

「對不起,習慣了所以……」

 

「有穿過制服嗎?」

 

「直到昨天為止我還在KM署。啊,是到今天為止……不好意思,因為有點緊張,無法好好說明……」

 

「我是芽衣子,階級為巡查部長,這孩子叫做未來。」

 

「啊……請多指教。」

 

連雖這麼打招呼,可是未來也僅是回以一禮,沒有特別的反應。

 

「我吃飽了……」

 

未來小聲地低喃,雙手合十盡了用餐禮儀後,才突然抬起臉把視線轉向連。

 

那是雙美麗的眼睛,白皙的皮膚襯得綠色眼眸更為醒目。由於口罩的關係,只能看見她一半的臉,但很容易想像出她整張臉有多出色。在那口罩之下,究竟隱藏著多麼漂亮的唇呢?

 

兩人的視線交會,儘管連為此感到手足無措,還是沒把眼神自未來身上移開。他的視線就這樣追隨著她老練收拾便當盒的動作。

 

芽衣子毫無顧忌地快步靠近連,從腳指到頭頂評價了一番,接著像是要窺視眼睛深處般把臉靠了過去。因為她比連高,於是成了他抬頭仰望她的姿勢。

 

「喜歡上人家了?」

 

「您、您這麼突然在說什麼啊!」

 

連漲紅臉反駁。

 

「看上我了嗎?」

 

「我、我想……應該、沒這回事……」

 

連難為情地把視線往下移,卻直擊了芽衣子特別強調的事業線。從敞開的襯衫中窺見的鮮紅內衣烙印在他眼中,形成了殘像。

 

「那麼是未來囉?」

 

「不、不是……」

 

「彼此都是年輕人,應該很適合啊。」

 

「請不要再開玩笑了!」

 

「竟然認真了,呵呵呵,真可愛。」

 

芽衣子伸出食指按著連的臉頰轉了起來。

 

「請您不要這樣……」

 

「你在之前的職場做了什麼啊?」

 

雙方的距離近到氣息可以噴到對方臉上,連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,芽衣子則毫不客氣地踏出一步。

 

「我、我沒特別做什麼啊……耶嘿嘿。」

 

連勾起不自然的客套笑容。

 

「什麼都沒做的傢伙,怎麼可能被分到這裡啊。」

 

她瞇起眼,以壞心的眼神望向連。

 

「芽衣子小姐是做了什麼才被分配到這裡?」

 

連反問回去,對於他宛若迴旋標般彈回來的無禮詢問,芽衣子單側的眉毛顫抖地上下動著。

 

「我也沒特別做什麼喔……」

 

呵呵呵呵呵呵呵呵,兩人相視而笑。

 

芽衣子轉個方向回到座位,問道:

 

「你知道這個部門是做些什麼的嗎?」

 

「不……」

 

她對椅子施加力道,迅速地轉了一圈後面對連。

 

「一味地等待,只有這樣。」

 

「等待,是要等什麼……?」

 

就在這時,門碰地一聲猛然敞開。

 

所有人一齊望向入口處。

 

一位高個子男子走了進來。

 

「各位!雀躍吧!」

 

他像是不賣座的舞台演員般,大開雙手吶喊。

 

「工作上門了!!」

 

男子露出滿是達成感的閃亮笑容。

 

芽衣子以嫌麻煩的露骨表情嘆氣。

 

未來則是把手肘放在辦公桌上,雙手撐起臉頰看著外頭。

 

「這個人是……」

 

室長海斗。

 

連有從阿久津警視嘴裡聽說過。

 

「一看到就會馬上曉得,藍頭髮、右眼掛著眼罩。躁鬱的波動似乎很激烈,有在接受輔導的樣子。」

 

阿久津以有些頭痛的臉說:「那傢伙還是警部呢……」

 

沒錯,右眼戴著眼罩的藍髮男子。

 

他現在很躁動嗎?當連這麼想的時候,海斗攬住了他的肩。

 

「你現在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,為什麼我會為了工作上門這種事就興奮不已對吧!」

 

「不,並沒有。」

 

「有這麼覺得吧?」

 

「呃……」

 

這個問題恐怕會持續到他回答是為止。

 

「嗯,啊,是的。」

 

他猜得沒錯,海斗滿足地頷首。

 

「本來警察的工作是愈少愈好,只要沒有犯罪就不需要警察。政府視為目標的理想社會是沒有犯罪、瀆職、恐怖組織,誰都能笑著生活的平等社會!」

 

海斗的獨腳戲還持續上演。

 

「你也是為了編織這樣美麗的未來,才立志當警員的吧?」

 

海斗的雙手牢牢握住連的手,上下左右不斷地搖晃。

 

連試著用眼神求助,但芽衣子一面忍笑一面移開視線,而未來打從一開始就完全沒看他。

 

「但──是!」

 

海斗仍然繼續著。

 

「現實沒有這麼簡單,街上罪惡橫行,犯罪前仆後繼地出現,我們必須與所有犯罪者日以繼夜地持續戰鬥。你想不想用國家權力狠狠取締黑手黨、恐怖組織、西N的間諜到小偷主婦這些傢伙啊?嗯嗯?想不想?」

 

「很、很想……」

 

「對吧對吧!這才是保護首都治安的警視廳總務部文書課附屬資料室的……你是誰啊?」

 

「那個,我是……」

 

連完全被捲入海斗的步調中,徹底淹沒了。

 

「他是從明天開始隸屬這裡的鏡音‧連巡查,昨天不是有送相關文件來嗎?你沒看啊?」

 

芽衣子終於出手相助。

 

「啊啊啊啊──!」

 

海斗又以誇張的舉動拍拍連的手腕與肩膀,突然把臉靠過來又突然離開,總之就是做遍了許多動作後,才以認真的表情說:

 

「我等好久,真的是等了好久啊。」

 

「那還真是……非常感謝。」

 

連光是這樣回答就已竭盡全力。

 

「因為啊……」

 

海斗把臉靠向連的耳邊,小聲地說:

 

「職場裡只有一位男性很痛苦,總是有所顧慮真的很痛苦啊,你能來真是太好了。同為男性,就同心協力好好幹下去吧?」

 

「是,請多、多指教……」

 

「我叫海斗,是這裡的室長。有什麼困擾都可以找芽衣子談談,另外平常的業務就去問未來吧。」

 

居然全丟給別人了。

 

「……所以,到底是什麼工作?」

 

芽衣子冷淡地詢問。

 

以前海斗意氣風發地帶回來的工作:是替文書課佔賞花的位置,只要早上去U野公園舖好藍色防水布就完事了。但是海斗竟然連這種──說白一點就是小事──的工作都做了業務實行計畫。花了半天到現場調查,又花了半天進行綿密的討論。

 

結果能成功佔到賞花的位置,是因為動用公權力,排除了前一晚想熬夜佔位的一般民眾,之後還謊稱周邊必須警備,到早上都不讓任何人靠近才成功的。搶位子任務就在計畫派不上用場的情況下以成功告終,不知道詳細情形的文書課長似乎還表揚了他們,說那是能將U野公園所有櫻花一覽無遺的絕佳場所。儘管資料室的成員也參加了賞花活動──

 

海斗:「我還有新任務,先走一步了。」就這樣颯爽離去。

 

「我要睡覺。」由於前一天累積的疲勞,未來留下這句話便裹著藍色防水布的一角睡去。

 

而芽衣子不顧醫生的禁酒令,被不曉得這件事的文書課職員勸酒──

 

「嗚嘻嘻嘻嘻!」

 

她醉到一邊大笑一邊狠狠搗亂,引發的騷動大到連當地警察都趕來的程度。

 

 

 

因為有了創傷,芽衣子對海斗接來的工作不感興趣,打從最初就用懷疑的目光望著他。

 

「聽了可別嚇到喔,任命給我們的任務,就是……」

 

海斗大大地吸了氣,發出能響徹資料室──這裡不怎麼寬廣,因此是無意義──的大音量。

 

「要人護衛、衛、衛──」

 

他還自己加了回音。

 

芽衣子和未來啞口無言,感覺像是「又來了」嗎?

 

不過連是認真地感到訝異。

 

「要人護衛……?」連反問。

 

他們明明是資料室,卻要作為護衛出動是怎麼回事?

 

「沒錯!要人護衛,這是來自警備部的正式委託。明天U王國的公主將造訪我國,由我們負責當她的護衛!」

 

海斗說話時總會帶上戲劇色彩,在聽他講話的期間,連也估量不出他的真正意圖,還有這番話到底有幾分能當真。

 

「明天中午之前,公主就會搭著專機到達H田機場。我們要負責從那裡到下榻飯店之間的路程。這是資料室開創以來的第一件重要工作。為此,從今天的此刻開始,我們要進行警備實行計畫會議!」

 

「咦咦咦──」

 

芽衣子發出明顯的噓聲,未來似乎也在口罩的後方嘆氣。連對該做出什麼反應猶豫不已,只能小小地說聲:「呃──」

 

「你也是!」

 

海斗突然把頭部轉向連那裡說:

 

「參加會議吧!」

 

「那、那個,我今天只是來打招呼的,明天才……」

 

「那麼我來發表警備實行計畫!!」

 

他沒在聽,連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自由。

 

接下來他們在資料室展開一場激烈的辯論。議題由海斗一人擔當,包含連在內的三人只是默默聆聽。那是個以秒為單位的細密計畫,可惜的是他們根本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。因為他們職責,只是站在護衛對象的座車會通過的路上而已。

 

會議在太陽西斜之時終於結束,總算被解放的連走出建築,為了轉換心情而選擇御所的護城河畔做為歸途。

 

一想到明天開始的工作,心情就很沉重。

 

……要跟那些人一起工作嗎?

 

海斗是個異常的嗨咖,總會不分由說地擅自進行各種事。對於自己能跟隨到什麼地步,連感到不安。而且今天海斗剛好只是躁動狀態,連也不想去思考當他陷入憂鬱狀態的時候,這個反差會讓他消沉到何種境界。

 

對芽衣子的第一印象,會覺得她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大姊姊,可是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因為酒喝過頭搞壞身體,加上喝醉了就會以無人能敵的怪力搞破壞,因此被醫生、家人、警察等各界人士禁止飲酒。或許是因此累積了壓力,在方才的會議中她吸了好幾根菸,所以芽衣子座位旁的窗戶在寒冬中也是敞開的。

 

未來在會議中幾乎是沉默不語,到會議結束走出房間時,也沒跟連對上過視線。只是單純的怕生還是避免與他人接觸?是僅僅避開連而已,還是對誰都是這樣……?

 

之後得配合他們的波長,在狹窄的資料室工作才行。只憑今天的遭遇,就能知道他們為什麼會被趕出原本的部署。

 

『降職』這個詞在連的腦中逐漸變大,最終飛出腦袋咚地阻擋在他面前。

 

像是要逃出阻擋去路的『降職』這兩個粗體字,連朝反方向奔去。

 

回過頭來,還能看到那個詞正保持一定間隔追趕在自己身後。連就這樣繼續往反方向前進,最後因為不知道它要追到什麼時候而怒火中燒──

 

「嗚哇啊啊啊啊啊!」

 

他一邊大叫一邊衝向『降職』,用雙手捉住『降』字上方的橫槓,喔咧一聲往護城河扔去,『降職』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沉入水中。

 

連在原地佇立了好一陣子,眺望盪漾著微小波紋的護城河面。

 

夕陽的橙色染上御所的河堤。

 

皇帝以前好像住在這裡,而陛下在戰爭結束後馬上遷居到西都府。得等到東西N本國統一,這裡才能再度被稱為「皇居」吧。

 

──那個時代真的會到來嗎?

 

連無法想像。

 

這個國家在戰後分裂成東西兩國近八十年,不過維持現狀也沒什麼不好。也有人會說:「打倒這個國家的獨裁政權!」可是只要國民幸福,是民主政治還是獨裁政權根本怎樣都無所謂。

 

一回過神,連發現周邊天色已暗,自己好像恍惚了很長的一段時間。

 

連就這麼走到HZ門站,馬上就是限制夜間外出的時間了,但這與身為警官的他無關。

 

 

 

連所住的公寓位於東都府南側的住宅街。

 

即使說是住宅街,比起排排站的獨棟房行列,散落在附近城鎮工廠的勞動者住宅大樓及公寓反而更醒目。連租的房間只有三坪大,位在某棟屋齡三十五年的木造公寓二樓。會選這裡,是因為房租便宜離職場又近,但從今天開始離職場就遠了。

 

被分配到資料室的第一天,連比平常早一個小時走出公寓。有輛黑色高級轎車停在公寓前的碎石步道前方。當連離開碎石步道要走到T字路上時,車窗打開,從裡頭傳出聲音叫住他。

 

「連。」

 

是他的父親。

 

「上車,一起去吧。」

 

連與父親同坐在皮革座椅上。

 

「這有防彈嗎?」連用手指叩叩敲著窗戶玻璃,後方座位的窗上貼了薄薄的隔熱紙。

 

「是普通的玻璃吧,對不對?」

 

「這是強化玻璃喔,普通的那種。」

 

司機回答。

 

──他每天都坐這麼好的車通勤啊。

 

連並不覺得羨慕,僅是抱持著單純的疑問──到底是做什麼工作,才讓父親能享有這種待遇?

 

許久不見的父親似乎有些憔悴,也可能是他以前的銀框眼鏡改成無框,才讓連有這種錯覺。

 

車內安靜了片刻,當連開始想著司機也在是否該說點話的時候,父親開口了。

 

「你是今天開始在本廳任職吧?」

 

「嗯。」

 

「為什麼都沒跟爸爸說一聲?」

 

「為什麼……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,所以想說無所謂。」

 

「媽媽也很擔心你喔。」

 

「嗯……」

 

「偶爾也回家來看看,反正也不是來不了的距離吧。」

 

「嗯,我過幾天就回去。」

 

「過幾天是什麼時候?」

 

「過幾天……就是過幾天嘛。」

 

「現在就決定什麼時候要回來。」

 

「咦,現在?」

 

「你嘴上說過幾天,最後又會一直不來吧。」

 

「現在……現在啊……」

 

「過幾天就去或是過幾天去喝一杯,這種的都不會兌現。」

 

「那……下禮拜?」

 

「星期幾?」

 

「連星期幾都要決定嗎?」

 

「當然,媽媽也需要準備啊。」

 

「……禮拜五,我工作結束後就會過去。」

 

連的父親從懷中口袋取出記事本,在那個日期上做了記號。

 

「我會跟媽媽說一聲,記得一定要來啊。」

 

父親這麼說完,把記事本收起來望向前方。

 

「得慶祝你榮升才行,那一天爸爸也會早點回家。」

 

「我又不是榮升。」

 

「調職到本廳任職就是榮升。」

 

兩人都直勾勾地望著車子的前進方向,路上很空,應該可以早點到達。這附近也是今日的警備路線,從這個時間開始就有制服員警在街頭巡邏。

 

由於無法就這樣直接開到連的職場,車子便在進入警視廳那一區前停了下來。

 

連下車的時候,父親叫住他。

 

「連,關於資料室的室長啊──」

 

「海斗室長?」

 

「嗯,他似乎有很多傳聞,不過別在意。要好好聽從上司的指示,完成職務喔。」

 

車子往右轉,越過道路進入警視廳,連蹣跚走著的同時目送此景。

 

這還是第一次父親對自己的工作有些許表示。這也代表,他相當擔心自己被調轉到資料室的事吧。

 

──要乖乖聽話什麼的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

 

連覺得很好笑,這就像是陪孩子參加新人入社儀式的父母。

 

 

 

那一天的午後。

 

連與未來一組進行警備。

 

雖然海斗說要人護衛什麼的說得很好聽。可總結來說不過是按一定距離站,在公主座車從機場移動至飯店的路線上,湊個人數罷了。

 

想起昨天那個警備實行計畫,是為了什麼程度的任務才……就只是站著而已。

 

穿著便服還不用帶槍,真的只要站著。

 

一問之下,才知道資料室的成員似乎是拿不到佩槍許可。不過話說回來,就算配手槍的許可下來,連也無法持槍。

 

未來和連站在連接機場和高速公路入口的道路步道上約一個小時,偶爾可以從耳機裡聽到其他人在無線電中的應對,但對兩人來說那都無關緊要。

 

未來為了避免曬傷而撐著洋傘,看上去完全不像正在出勤戒備的警員。她身穿千篇一律的套裝加上長外套,短短的裙襬有縫隙,每當窺見大腿時連的心臟就像快要停止了。由膝上襪邊緣所形成的絕對領域幅度絕佳,不多也不少相當耀眼。

 

另一方面,連穿著與昨天沒什麼兩樣的黑色西裝,繫不慣的領帶也不雅地略微鬆開。

 

兩人在這一小時中從交談。

 

未來今天也戴著口罩,看起來像『不能說話』或『不想講話』的意思。

 

再加上,讓連猶豫著該如何跟未來搭話的理由,是因為在今早告知眾人連絡事項之際,他得知了她的階級。

 

未來是警部補,比連高了兩級。

 

在這漫長的兩人獨處時間裡來說點什麼吧,為此連昨晚準備了許多話題。不要太觸及對方的私事,至少縮短一點兩人做為同事之間的距離。他東想西想,但在聽到階級的瞬間就決定隨意了。

 

她不是同僚。

 

而是警部補、菁英、上司。

 

無論怎麼看,未來的年紀都與連差不多大,搞不好還比他小。不過階級卻是警部補,這就代表她是警察大學畢業的。

 

警察大學是為了培育菁英而存在的設施,畢業時會被授階為警部補,做為將來的候補幹部,實在不是連能隨便與之談話的對象。

 

對昨天抱著以同事身分跟對方好好相處、一起工作,這種天真想法的自己,連感到很羞恥。

 

但是為什麼這種菁英會在資料室呢?

 

「怎麼了?」

 

未來微微歪著頭。

 

連在自己也沒注意的時候凝視著未來,而穿著厚底靴的未來也仰望著他。

 

「啊,咦?不是,啊,什麼事都沒有。」

 

連焦急得語無倫次。

 

看到連這副模樣,未來稍稍瞇起眼笑了一下後,又轉回前方,低垂目光望著下方。 ──就是現在,得在這種時候說點話,有什麼……。

 

昨日絞盡腦汁想出的各種話題,此刻已被拋到外太空去了。

 

可是,如果錯過了這個時間點,接下來的數個小時又得沉默渡過了吧。但愈是想上前搭話,開口時嘴裡越是乾渴──

 

「……呃……啊……嘖……」

 

不成話語的同位異音從喉嚨深處發出又吞回,行人也詫異地望著連這副模樣通過此處。感受到這些視線的連,滴滴答答流著冷汗的同時佯裝平靜,腋下襯衫由於汗水蒸發而冷冷地貼在皮膚上。

 

他朝馬路另一側的步道望去,昨天應該被扔進護城河的『降職』,躲在隱蔽處看著連。

 

「可惡,竟連這種地方都……!」

 

『降』字的下方微微彎曲上揚,在他眼裡看起來像是在笑。

 

「怎麼了?」

 

連的樣子顯然相當怪異,未來擔心似地望著他。

 

「沒、沒事!什、什麼事都沒有,不好意思。」

 

未來皺起眉,再次看向前方。

 

──糟糕,印象絕對變差了。

 

再這樣下去,別說是好好相處、一起工作,恐怕還會在她心中被分類為舉止可疑的怪胎。凡事都是開始最重要,最初被認為是怪人的話,之後就會一直維持這種看法,一般來說都是顛覆不了的。

 

既然都會被看做是怪胎……連便果斷地試著重新搭話。

 

「那個……雖然這話有點奇怪,不過我偶爾可以看見文字。」

 

未來毫無反應,或許是刻意無視他吧。會不會是覺得跟連扯上關係,感覺會很麻煩呢?但他已經無法回頭了。

 

連自暴自棄地繼續說:

 

「意思是,我可以看到立體的文字,現在在另一邊的步道也能看見,它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裡。」

 

連用比手畫腳地說明,文字在自己眼中是如何具有存在感,未來一邊聽,一邊覺得耀眼地看向反方向的步道。

 

「哪裡可以看見?」

 

「那邊,在那個、圍籬的陰影下。」

 

連用手指著方向,那兩個字還藏著半邊身體,站在另一側的機場設施圍籬角落,當然未來是看不見的。

 

「是什麼字?」

 

「……『降職』。」

 

連難以啟齒地說。

 

「降職?什麼嘛。」

 

未來笑了。像是覺得可笑,手壓著腹部笑了好一陣子。看上去笑得很痛苦,只要一吸氣纖瘦的肩便會上下起伏。

 

連也笑了──如果可以的話,請務必取下那副口罩,讓我看看妳微笑的嘴角──他將這些話吞了回去,繼續笑著。

 

兩人笑了片刻後,未來像是想起什麼說道:

 

「室長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感覺。」

 

「……哈?」

 

「能看得見文字。」

 

「咦,那是什麼意思……?」

 

連沒想到未來是這種回應,因而驚訝不已。海斗的程度是像連這樣,能看到文字能清楚地存在,或只是錯覺而已呢?他沒想到除了自己,還有人身上也發生了同樣的現象。

 

雖然不是從本人口中聽來的──未來以此為前提說:

 

「室長的話,聽說是能看見數字。儘管不知道是什麼數字,但右眼一直能看到的樣子,已經到了會對生活造成困擾的程度,所以才把右眼遮起來。」

 

對現在的連來說,比起海斗的眼睛能看見什麼東西這件事,未來正在跟自己說話才是更重要的大事。

 

「不過你竟然是看到降職,害我肚子好痛。」

 

未來又想起這件事,因此笑了出來。

 

連覺得她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,就算一直都很冷靜又沒啥表情(口罩也是原因之一),卻也能像這樣開心笑著。

 

若是這個時機,他感覺這怎樣都問不出口的問題,好似也能趁現在問得出嘴了。

 

──為什麼妳連在吃飯時都不把口罩拿掉?

 

今天在出勤前,未來也在資料室吃了便當。連大口吃著從警視廳販賣部買來的紅豆麵包,不時瞥著她用餐的模樣。未來果然還是戴著口罩,可是仍靈巧並優雅地將飯菜送入口中,用吸管飲用瓶裡的茶。

 

正當連下定決心、吸了口氣,打算詢問這個問題時。

 

無線電傳來十分急切的聲音,連不由得用手指壓了壓左耳的耳機,聽對方在說些什麼。

 

無線電中的聲音似乎很緊急地訴說著什麼,但連拿到的無線電狀況不好,混雜著咯吱咯吱的雜音,聽不大清楚。雜音漸漸變大,最後變得只聽得見宛如沙暴般的沙沙聲。算了,應該跟自己沒關係吧──連拿下耳機,放棄探尋。

 

未來以指頭壓著耳機,皺起眉凝神聽著無線電。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,她的手指離開耳機,投給連一個不安的視線。

 

「怎麼、了嗎……?」

 

「不見了。」

 

「咦?誰不見了?」

 

「說是鈴公主、不見了……」

 

 

 

機場混亂不已。

 

儘管眾人都相當恐慌,可只有這件事不能表現在檯面上,只能來回踱步低調的慌亂著。

 

制服員警在機場內於客人前飛快地大步走著,接著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狂奔。眼神兇惡的刑警即使穿著便服,還是能明顯看出端倪。他們在人前使用無線電麥克風時都是壓低聲音,一踏入內部就以流氓般的超大音量各自散開。

 

自鈴公主從機場貴賓室消失的情報流出後,已經過了十五分鐘。

 

最初眾人猜測會不會是在維安區域裡迷路了。只讓SP出動尋找卻一無所獲,這才動員全部航警及警備警察,把搜索範圍擴大到國際線航空站全區。

 

儘管如此,搜索還是秘密進行的。

 

若是公開此事就成了外交問題。無論如何都得私下秘密並迅速地將其解決。

 

離陷入這場大混亂的H田機場一公里左右的道路旁,海斗與芽衣子正站在那裡。這條幹線道路被稱為KN8,連接著市街及國際線航空站。能渡過運河的三座橋中有兩座禁止通行,兩人在唯一能以陸路往來機場的橋邊專心聽著無線電。有時彼此相視頷首,皺起眉頭,或是朝無線電插個「喂喂」,繼續側耳傾聽。

 

「妳認為這是怎麼回事?」

 

海斗問。

 

「果然還是綁票吧?U王國好像也不太平靜。」

 

「我的話是不會在機場下手,其他能襲擊的機會多到數不清。如果真在機場被什麼人偷襲,公主已經死了吧。」

 

這男人偶爾會說些危險的話,芽衣子因為習慣了所以左耳進右耳出,但要是被不了解的人聽見,她就會輕鬆地說些轉移注意力的話。初期她還會處處注意,但現在隨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。話說,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芽衣子在幫忙掩護──

 

「似乎會封鎖機場呢……」

 

海斗也用能當成自言自語的模糊口吻低喃。

 

芽衣子猶豫著是否要回答,結果也如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:

 

「應該不會封鎖吧,一不小心就會曝露公主不見的事……」

 

她瞥了瞥海斗,發現他正壞心地笑著。

 

「這種時候才不會跟客人說是封鎖,而是以天候不佳為由,讓全部班機延遲或停飛,客人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可憐的是機場櫃檯,因為要跟客人說明、被客人責罵的全都是櫃檯職員。」

 

原來如此──芽衣子理解似地贊同他的論點。

 

「飛機不起飛、高速公路的入口關閉、橋樑禁止通行以及臨檢,車站裡有警察聚集,實際上就等同於封鎖對吧。」

 

「就是這樣。」

 

H田機場位於海埔新生地,四面被海及運河環繞,要前往市區的路線有限,因此封鎖起來比較容易。

 

「好!要走囉,小芽!」

 

「走去哪?」

 

「我們也去找!」

 

「你說要找,怎麼找?」

 

「怎麼找?當然是用腳去找啊。時間拖愈久,搜索範圍不就得擴大了嗎?現在她還在機場區域的可能性很高。去找然後把她找出來,就能賣個人情……」

 

海斗說出「賣個人情」時彷彿是在策畫什麼壞主意的神情。他看著遠處,稍稍瞇起眼、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意。雖然大部分的企圖都以失敗或未遂告終,這個男人可能單純喜歡計畫些什麼罷了。

 

「擅自離開崗位,不太妥當吧……」

 

海斗早在芽衣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衝了出去。

 

「沒關係!反正誰也不記得我們在這裡!」

 

「嗯,這麼說也對……」芽衣子只能苦笑。

 

以前兩人幫忙警備出勤時,曾有遲遲沒接到任務解除的命令,白白等了兩小時的經驗。統管警備的轄區派出所表示,誤會警視廳會傳達任務解除命令給警視廳的增援。雖然對方笑著含糊過去,可對他們來說這結果卻讓人笑不出來。

 

「你還真是喜歡熱鬧啊──」

 

儘管芽衣子目瞪口呆,也還是跟著海斗去了。

 

 

 

連一個人碰上了困境。

 

「說要找,可是要怎麼找?」

 

他自言自語,手指抓著機場圍籬的鐵絲網靠了上去。

 

廣大的飛機跑道在圍籬另一側展了開來。

 

幾分鐘前,連的手機接到海斗的通知。

 

「我跟小芽兩人正在搜索公主,所以你們也一起來找。找到的話別告訴任何人,先向我報告。」

 

「是,但您說要找──」

 

到底要怎麼找啊?什麼線索都沒有,是要他們盲目地到處亂跑嗎?

 

「話說回來,未來小姐怎麼了?一開始打給她時都沒接。」

 

海斗懷疑地詢問。

 

「是。未、未來小姐不知道被、被帶到哪裡去了……」

 

「啥?那是什麼意思?」

 

未來被黑色公用車接走的消息,似乎還沒知會他。

 

在公主行蹤不明的消息傳來後,未來的手機接到來自某人的電話。

 

「是……是……」她只簡短回應之後就掛了。

 

「發、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
 

連忍不住詢問,可是未來絲毫不提電話的事默默地低著頭。

 

過了片刻,一輛黑色高級車停在兩人面前,後方的車門開啟。

 

車窗貼著隔熱紙,從連站的位置雖看不太清楚車子的樣子,卻能看見後方座位深處有坐人。

 

「未來,上車。」

 

那是女人的聲音,以她對未來的遣字用詞來看,應該是上司吧。也就是說,對方的階級比警部還高。

 

他也聽到未來叫她「姊姊」。

 

「我等等會跟海斗室長說一聲。」

 

後座的女性如此說,接下來她們對談了兩、三句話。

 

未來在上車前,把自己的無線電連同耳機交給連──

 

「來,無線電。」

 

在她們談論後,未來只留下這句話。

 

未來坐進車子後座關上門,看都不看連一眼就這麼走了。除了轉交無線電之外,其餘的一連串對話與行動都宛如連不在場一般進行著。

 

連目送離去的車輛,感覺未來像是突然去了遠方。不對,其實人也真的走了,再說他也從未靠近過她。她顯然是另一個世界的人,所處的座標軸也與連不同。他們只是偶然因某種差錯,使兩條線有所交集而接點也僅只於此,之後雙方只會朝著不同的方向前進。

 

連垂頭喪氣走在高速公路與電車並行的高架軌道下,再往前一點高速公路便會轉個彎朝市街而去,電車則往機場那頭筆直延伸。每一百公尺就會碰上巡邏的制服警官盤查,這時他就會拿出身分證給他們看。雖然海斗說要找,但有這麼多警察,連獨自尋找又有什麼意義?

 

橋樑似乎設置了檢查站,往府內的車輛塞在幹線道路上。電車站也湧入了大量警員,只要有一點可疑的行動,三秒內就會有十位左右的警察趕到。

 

當天色暗下來的時候,海斗發來解除任務的通知。

 

「咦?找到人了嗎?」

 

「還沒,不過你已經可以了。」

 

「意思是我回去也沒關係嗎?」

 

「嗯,今天就這樣。回去休息吧,明早八點到資料室待命。」

 

「那個,關於未來小姐……」

 

電話被掛斷了。

 

「什麼嘛……把人丟在這種地方……」

 

一個人被扔下。即使想回去,目前的位置離車站有好一段距離。其他警官不知道是也解除了警備,還是轉去搜索航空站和臨檢,不知不覺間都看不到人影。

 

一想到工作結束了,隱藏至今的疲勞便一口氣爆發了出來。這麼說來自己從中午過後就一直站著、走著,腳已經零星出現肌肉痠痛的徵兆。肚子餓、喉嚨也渴得要命。

 

電車站前的燈火在遠處看起來很模糊。

 

連抄近路,直接橫越過機場關係建築的區域。這附近是飛機跑道的後方,物流倉庫與機體整備相關公司的建物櫛比鱗次。他跨過停車場的低矮圍籬,打算以車站為目標筆直穿過這裡。

 

停車場幾乎沒停什麼車視野很好,前方能看見被樹木圍繞的一隅。再越過停車場的另一道圍籬,就是個頗有規模的運動場。連穿過運動場中央,從像是貼在運動場建築物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飲料,在圍籬旁的長椅上坐下。

 

過了圍籬之後,隔著一條路能望見電車的高架軌道。軌道緩緩轉為下坡,潛入地底延續至機場。連背對圍籬,咕嚕咕嚕地喝著可樂。

 

在無人的運動場中,僅迴盪著電車駛過的聲響,西方的深藍天空中有幾筆宛若刷子刷過般的粉色。

 

從這裡再走一公里,就是與西N本之間的國境線。

 

戰敗的時候,聯合國以TM川為界把這個國家分為西東兩邊。TM川旁沿著堤防建了高聳的水泥牆,無法輕易看見西側。但是在機場區域,聽說能在非常近的距離看見對岸的街燈。

 

說不定公主是游泳去了西N本國──當連這麼想著時,後頸便被一個有如金屬圓筒的冰冷物體抵住。

 

「不准動!」

 

連同時聽見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和血色自全身抽離的聲音。

 

這圓圓的、金屬觸感──

 

──是手槍。

 

連的身體失去力氣,開始喀答喀答地顫抖。

 

「你一動我就開槍。」

 

連想哭了。

 

──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才要用槍指著我,而且還是第二次!

 

雖然不是這個犯人用槍朝向他兩次,可是連不知道要拿這份不快感怎麼辦。

 

身體不曉得是否是想起之前那件事的恐怖,下半身無力到讓他現在幾乎快要失禁了。

 

「把衣服脫掉。」

 

犯人說。

 

──咦,什麼!怎麼回事?難道自己快失禁的事已經曝光了?

 

「不准轉過來!快脫!」

 

「遵、遵命……」

 

連陷入恐慌中都不被允許。他勉強抑制發抖的四肢,先脫下外套戰戰兢兢地遞給後方的手。

 

犯人如搶奪般取走外套。

 

「全部啦,全部!」

 

「是──!」

 

連一面流著眼淚與鼻水,一面脫去衣服。領帶、襯衫、西裝褲,接著──

 

「請問鞋子也要嗎?」他問。

 

「我說全部!!」

 

犯人將槍口按在連的後頸轉動。

 

「很、很抱歉!」

 

連哭著把鞋襪放到後面。

 

「請問……內褲呢?」

 

「內褲就免了。」

 

連雙手合十摩擦雙掌,向老天傳達感謝的念頭。

 

「保持這樣不准動,動了我就開槍。」

 

「是……」

 

連在長椅前蹲著,在頭上合掌一心祈求。

 

──請幫幫我,神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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